事實上所謂的醫務室不過是會議室隔壁的一間小間休息室,由於平時會議發生的死傷事件太過頻繁,為了減少急救及給他人添麻煩的機會,因此這間休息室 治療用品不經意的逐漸豐富,然而事實上所謂的醫療設備也只是一張病床和一張貼牆長椅,還有門一進來便可見到並排兩個負責放置醫療用品的鐵櫃及飲水機。
路得將亞瑟放到房中唯一的床上,便熟悉的從一旁放置藥品的櫃子中拿出胃藥。
「ve—--熱水來了。」
菲利像早就知道似的朝路德遞了一杯熱水過來。
「感謝。」
路得吞下胃藥接過菲利的水,然後緩緩坐到靠牆的軟椅沉默地等待藥效作用。
「ve,路德…」
菲利坐到他身旁,卻很難得沒有主動黏上來,而發問的聲音怯怯的很無力,路得僅是用鼻自哼了一聲表示自己有在聽。
「路得…法蘭西斯哥哥是因為喪失記憶才這樣的,所以你不要生他的氣哦…」
路得轉過頭來瞧著略略顫抖且眼角含淚的菲利,不自覺又嘆了口氣,剛才會議那樣的突發狀況鐵定嚇到他了,而且自己還差點開槍。
「我並沒有生氣,但是那真的僅是失憶嗎?」
路得一手揉著太陽穴,漸漸覺得自己不只剛才的胃痛沒好,現在連頭痛都有了。
「ve,那個才不是法蘭西斯哥哥!法、ve、法蘭西斯哥哥才不會說出那些話!」
菲利扯著路得的袖子喊著,但是嗓音跟著他的手一樣抖的利害。
「不,那才是真正的法蘭西斯…」
亞瑟有點僵硬的從床上坐起身來。
「ve、亞瑟你醒了,有、有沒有哪裡還很痛?剛剛好像撞得很痛…」
菲利沖上前開始在亞瑟身上摸索傷口,卻被亞瑟一把推開。
「…謝、謝謝你,菲利,我沒事,你不用再這麼麻煩的照顧我了。」
「ve,不麻煩,亞瑟平常都是法蘭西斯哥哥負責照顧你的,所以在法蘭西斯哥哥恢復以前我都會盡力幫忙的!」
菲利說完還用手拍拍胸口,一副非常沒問題的樣子。
亞瑟先是面無表情的盯著非利瞧了一會,垂下頭,緩緩的一陣笑聲傳出,起先是有點毛骨悚然的尖笑,先是肩膀一顛一顛的抖著夾帶細細帶著喘氣,音量漸漸轉大,接著仰頭狂笑,笑到他靠在枕頭上一手覆著眼,笑到全身發抖,笑到每口氣都喘了起來,笑聲在狹小的空間中震著,彷彿要把一旁櫃子裡的藥瓶都震出來。
菲利被亞瑟突然的狂笑嚇的往後退了幾步,結果整個人跌到了路德身上,即時被路德抱住才沒有滾到地上。
就這樣看著亞瑟笑到喘,笑到咳起來,終於他擱下手低著頭喘氣笑聲才停止。
「…菲利,你不用再煩了,法蘭西斯不會變回去的,恩…不,法蘭西斯本來就該這樣的…」
亞瑟聲音輕輕的像是要壓抑甚麼似的,眼光也只是無神地盯著眼前的床鋪。
「怎、怎麼這樣…ve…法蘭西斯哥哥才不可能這樣的,法蘭西斯哥哥才不會這樣對亞瑟…」
「因為法蘭西斯哥哥對亞瑟一直都…」
「恨之入骨。」
亞瑟打斷菲利的話,面無表情的瞪著他,眼神冷酷的讓抱著菲利的路得手不自覺得摸上腰間槍柄,
「那傢伙,是全世界最有資格恨我的人…所以你們不要在管我了。」
菲利被瞪的身體顛了顛,淚水落了下來,路德沉默的伸手幫他抹去。
「再說,那傢伙好歹曾經是查理曼最傑出的孩子,如此擺脫之前那頹廢腐爛的形象,這對大家不都是好事嗎?」
亞瑟肩膀微微的抖著,雙手緊緊握起拳,說話速度逐漸加快。
「對啊,之前那個傢伙怎麼可能是真的法蘭西斯呢?那個自戀、變態又噁心的鬍渣男,那個莫名其妙就裸奔的娘娘腔,那個讓人看到就想痛扁一頓還被打得很爽的被謔狂。」
「這種垃圾怎麼可能是那個法蘭克王國呢?這麼簡單的事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望著眼前被嚇壞的兩人,亞瑟笑起,笑得很慘,慘的那對粗眉都要塌下來似的,彷彿知道自己的表情很慘淡,趕緊別過頭用手摀住。
「…所以請別再管我了,我沒事。」
話才剛落,亞瑟就跳下病床快步往門口走去。
「ve…亞瑟—--」
菲利喚了一聲,想起身卻被路德強硬的抱住,他疑惑的回頭望著眉頭皺的死緊的路得。
亞瑟在門口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面對接下來雙方沉默的狀況,自然而然的猜到他與他們之間終究只有同情與被同情的互動,遇上今天這樣複雜的狀況,很正常大家都會想迴避。
只是同情才接近的嗎?真可悲啊,心中自嘲著。
『小亞瑟,真可憐啊,都沒有朋友啊,這樣遇到麻煩可怎麼辦啊…』
腦海浮現那令人惱火的輕笑。
『不過也沒關係,有麻煩就找哥哥我吧!哥哥我的肩膀永遠給小亞瑟靠哦—--』
嘴角悄悄的勾起,心卻被扯出了撕裂的劇痛。
那你造成的麻煩,我要找誰來靠呢?
「菲利,上次謝謝你的義大利面,很好吃。」
說完亞瑟就消失在門的另一端,路得才終於放開了菲利。
「ve…路得你為什麼要抱住我呢?」
菲利眼角含著淚望著路得,路得只能默默的別過臉用你會不會餓糖塞過去,然而就這樣菲利大哭了起來。
「菲、菲利…」
路得慌了起來,一把將菲利摟住,像以往哄他一樣的輕拍著他的背,而菲利靠在路得的肩膀上啜泣著。
「ve、ve,路得也覺得現在的法蘭西斯哥哥比較好嗎?」
「為什麼…明明那個就不是法蘭西斯哥哥…明明就不是…」
「菲利,不是的…」
路得停下拍背的動作,手揉起菲利的頭髮。
「有些事,不是旁人可以容易幫上忙的。」
「特別是像我們這些,建立在利益上誕生的國家。」
法蘭西斯離開紐約後直接搭乘飛機回到巴黎,卻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在巴黎市區閒晃。
他慢步在香樹麗舍大道上,午後的街上充斥著浪漫的情侶在露天咖啡桌、草地樹陰處及路邊長椅等。
這就是法國首都的面貌,浪漫之都,卻令此時的法蘭西斯覺得格格不入。
無視四周圍繞的幸福氣氛與耀眼光芒,不久前的會議過程仍徘徊在法蘭西斯腦海中。
拿出槍,解開保險,指著那個凶手,那人一臉錯愕。
或許扣下板機這仇恨就可以了結,那幾千幾百無法掙脫被亡者仇恨糾纏的日子便可以擺脫,那些被奪走、被燒燬、被戰爭吞噬的夢境將會清醒。
槍口對準額頭,即使自己對槍法並無自信,在這樣的距離下也不可能有偏差。
周圍開始騷動,然而現在一切都無濟於事。
開槍吧,讓一切結束。心中有人強烈的吶喊著。
那些殘酷的夢境再腦中快速掃過,彷彿要重訴罪狀的鮮明。
殺了他,那個殺人凶手!像烈火似的,有股怒吼在胸口炸開。
手扣下了板機,槍聲響起。
失手了。心中那股憤怒的聲音仍鼓噪著。
其實法蘭西斯明白他沒下手的原因並非對自身的責任或是任何他人的因素所左右,當時的他是完全得被仇恨所吞噬。
但是卻再開槍的一瞬間,他的思緒卻被整片的翠綠給奪走。
法蘭西斯清楚的知道奪走他殺意的不是當下眼前的那一對眼眸,而是更早,更加久遠以前,那個應該已經被遺忘,卻已霸道的烙在靈魂之上。
那個被他遺忘世界盡頭,也同時深藏在心底的某個存在。
「唉呦—--」
剛踏上公園草地,法蘭西斯卻不小心被個物體絆倒。
「嗯…午安…誰呢?」
一臉睡眼惺忪的青年自地上緩緩爬起,原本睡在他肚皮上的貓也滾到的地上開始喵喵叫著,同時吵醒了其他圍在他身邊的貓咪。
「法蘭西斯啊…午安…」
青年緩慢的語氣打了招呼,手摸著身旁的貓咪將他們安撫下來。
「Bonjour。」
法蘭西斯記得這位青年有參加剛才的會議,不過對他唯一的記憶就是一直處在睡眠狀態。
「很不好意思,冒昧請問你是哪一國?」
對方從地上望著法蘭西斯沉默了一會,然後非常緩慢的從地上站起。
「希臘…你似乎糟到了丘比特的惡作劇了…」
「邱比特的惡作劇?」
法蘭西斯疑惑的看著希臘,而希臘只是動作緩慢的將地上的貓咪放到自己的肩上和頭上。
「貓咪如果受傷…就算剃光了毛,也還是貓…」
希臘摸著懷中的貓咪自言自語著。
「但是…如果貓開始汪汪的叫,開始吃骨頭而討厭牛奶的話…那還是不是貓呢?」
法蘭西斯瞧著演前語氣像要睡著似的的希臘,開始懷疑眼前的人是否還記得他的存在,或者僅指是對方愛貓心切的想要尋找同好。
「抱歉,希臘,限在有點晚了,我想—--」
「有點餓了…餐廳要怎麼去…」
希臘加身上三四隻貓咪眼神認真的看著法蘭西斯,讓法蘭西斯當下想走似乎會很沒盡到地主的責任。
「我知道一家可以帶寵物進去的餐廳。」
說完法蘭西斯就走過希臘身旁,帶著想揍自己一拳的心情離開這片草地。
*香樹麗舍大道式巴黎市的景點之一吧,不過用他是為了接下來的景點。
*傳說中愛神邱比特有兩支箭,一隻金箭一支銀箭,被金箭射中的兩人會墬入愛河,而被銀箭射中的兩人會仇視彼此。
海格跟法蘭西斯走過時裝名牌櫥窗,朝著星形廣場的方向走去。
「希臘你沒有直接回國嗎?」
「因為會議提早結束…我想來看看媽媽留下來的一些遺物…可是員工罷工…羅浮宮進不去…」
法蘭西斯有點替海格無奈,畢竟法國罷工是家常便飯,沒調查好就來觀光的人遲早會自討苦吃。
「真是抱歉,你應該事先跟我說,我會幫你找好時間。」
「謝謝…不過我也只是突然想來而已。」
「因為會議的事,使我想來這裡回憶一些東西…」
法蘭西斯先是有點驚訝的眨了眨眼,然後回覆他溫和的語氣問道。
「剛才會議的事讓你想到了甚麼好讓你這樣的特地光顧?」
此時兩人走到了星形廣場,海格沒有回話,只是將視線投到聳立於廣場中央的凱旋門沉默許久。
法蘭西斯也將目光朝那棟建築物看去,凱旋門,那隻曾經將歐洲踏在腳底的雄獅,那個將成就與偉大集一身的男人所建立。
即使他並無見到完工。
「小鬼,你跑到這作甚麼!」
身旁傳來一聲叫喊,海格原本沉靜的臉頓時扭曲。
「薩迪克,你怎麼會在這!」
一個披著鮮豔色彩大衣的男人出現,他顯眼的與其說奇裝異服,不如說是那不符合時代的面具。
「這是我要問的問題,小鬼!」
「少管我,混蛋!」
海格揮出一拳,被閃過手臂被抓住朝前扯,兩人便跌成了一團在廣場中央妄我的互毆起來。
「就跟你說會議結束後去把沒了的衛生紙跟垃圾袋買好,你這小鬼居然偷跑!」
「那種東西又不會跑掉,死大叔你不會自己去買!」
「是你要用又不是我要用,小鬼!」
「你討厭死了,混帳大叔!」
就這樣兩人扭打了十幾分鐘,意外的雙方都坐倒在地上不知是中場休息還是結束的喘著氣。
「小鬼,我說你——」
「閉嘴…」
兩人互瞪著,卻同時從兩人腹中傳出一陣腸胃蠕動糾結的聲音,接著兩人同時脹紅了臉紛紛別開頭。
法蘭西斯竊笑了一下,畢竟對於原本一慣冷靜的海格出現這樣的落差表現,這樣的變化令他打從心底的感到有趣。
「兩位應該也沒力氣再打了吧,我就盡地主之意,帶兩位去吃飯。」
法蘭西斯對著地上的兩隻眯起眼微微笑著說,而兩人則望著法蘭西斯一會,便爬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塵。
「法蘭西斯…」
海格起身後眼神又飄向廣場中樣,語氣回覆之前慢條斯理的步調。
「其實,愛與恨,不是相對,而是相生相合…是一體的…」
法蘭西斯表情頓時僵掉,原本的笑容也塌下,僅是愣愣的看著海格的側臉。
「遺忘…才是相對於一切的殘酷。」
海格走向凱旋門前的無名戰士墓,佇立在那望著上放的碑文瞧著。
「所以才有墓碑的存在,人們才會知道曾有人愛過…或恨過…」
話語落下,一股沉重的氣氛在之間散開,陽光逐漸轉成橘紅,影子被扯的細長起來。
薩迪克慢慢的走上前,不客氣的揉起海格的頭髮,海格伸手打開他的手。
「薩迪克,你幹甚麼!」
「小鬼你少盡說些有的沒的,吃飯重要!」
「你少管我,想打架不成!」
「你真是不知好歹的小鬼頭!」
兩人又開始揮舞起手腳,視線交會處冒出火花。
「其實你們感情挺好的。」
法蘭西斯雙手抱胸一臉輕鬆的再一旁看戲似的。
「「一點都不好。」」
兩人異口同聲的大吼,法蘭西斯先是揚了揚眉毛,然後兩人又同一秒的別開臉,嘴裡相同地喊著吃飯去的一起走出廣場。
法蘭西斯並沒馬上跟上,他佇立在原地,仰頭將這棟拱門盡收眼底。
夕陽的光芒逐漸消逝在建築物交錯的縫隙中,而隨著夜晚的黑暗覆蓋廣場,彷彿也將他湛藍的瞳孔給覆上層陰霾灰暗。
「小義乖哦——阿西那個土豆腦又做了甚麼事讓你難過了,告訴本大爺,本大爺處罰他!」
基爾跟他頭上的小鳥一樣揮舞著雙翅又叫又跳著,試圖安慰座在沙發裡啜泣的菲利。
路得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已經分不清是胃痛還是頭痛的皺著眉頭看著眼前他已經放棄理會的狀況。
「你這個土豆腦到底是怎麼認定是路得把菲利弄哭的?你這個笨蛋先生。」
羅德站在廚房門口,身穿荷葉邊圍裙瞪著客廳三人,右手拿的湯勺不知道是像指揮棒還是教鞭似的。
「笨蛋小少爺,開會結束後阿西跟小義後來才回來,不是他難道是本大爺嗎?」
「你這副長相嚇到小義也不是不可能啊,笨蛋先生。」
「小少爺你——唉喲!」
基爾氣得滿臉通紅本要朝羅德里赫撲上去,卻被湯勺挨了一記,痛的他抱頭躲到菲利身旁。
「你、你這個笨蛋小少爺,那是煮飯用的湯勺不是指揮棒,你不要學那個男人婆一樣盡把廚具拿到戰場上去!」
「你這個笨蛋先生再不閉嘴我就去跟伊莉莎白借平底鍋來用。」
「不、不要啊——小少爺你快去煮你的飯啊啊啊——」
羅德鏡片光閃了閃,居高臨下的瞪著基爾,後者幾乎縮到菲利坐的沙發上差點把菲利給擠下去。
路得看著這對長兄,不自覺地又撫著肚子不舒服的嘆了口氣。
「ve…為什麼呢…」
菲利抹去眼角的淚望著身旁鬧得很融洽的兩人。
「為什麼奧地利先生跟基爾哥哥都沒有覺得很奇怪呢?今天會議上時法蘭西斯哥哥做了那樣的事,為什麼之後你們都沒有反應呢?」
菲利哽咽的說著,原本拭乾的眼角又滑下淚水,同時被問到的基爾跟羅德里赫都頓時僵了臉色。
「菲利你別再說了,那是法蘭西斯他自己的事,你管不著的。」
路得走向菲利站在他面前,雙手輕托著他的雙頰抬起讓兩人視線對上,表情嚴肅像隊長面對部屬,但手指卻輕柔撫過他眼角的淚水。
「你只要想著我跟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菲利紅褐色的眼眨了眨,仰著臉看著路得,輕輕的吸了吸鼻子雙手也覆蓋上路得托著他兩頰的手掌。
「對不起,路得…我知道了…」
輕柔的回應,接著就是一片的沉默。
「啊啊啊啊——真是沒完沒了,小少爺飯好了沒,本大爺餓死了!」
基爾揉了揉頭髮從沙發爬起來迅速的閃進餐廳。
「就是好了才出來叫你們去吃,現在早涼了,笨蛋先生。」
羅德雙手插腰對著餐廳喊著。
「那不等你們了,我要把香腸跟土豆都吃光!阿西你跟小義去吃你們自己吧!哈哈哈——」
一連串的笑聲從餐廳傳來,緊接著的是餐具撞擊的聲響。
「真是個笨蛋先生…」
羅德瞪著餐廳又嘆了口氣,卻轉過身來伸手揉了揉菲利的頭。
「ve?羅德里赫先生?」
「菲利,我知道你很怕那樣的法蘭西斯,但是你不用擔心法蘭西斯那傢伙,就像那時一樣,他早晚會恢復的。」
菲利望著羅德,他的透過鏡面的眼神是種無濟於事夾帶一點沉思。
「那時一樣?這是甚麼意思,羅德?」
路得疑惑的盯著羅德,對方僅抬起臉掃過他一眼,便將視線轉向別處,似乎在思索著甚麼才開口。
「路得,國家的意識到底是屬於誰呢?或許我們都認為人民【度受你好無聊】主宰了我們的全部,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蛤?」
「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吧?」
羅德再度對上路得的視線,表情冰冷得讓路得肌肉反射性的繃緊。
「那些冷血的殺戮、殘酷的破壞難道是人民所想要的嗎?」
「ve、ve,羅德先生…」
菲利緊握路得較靠近自己的手,他感覺的到路得正在顫抖,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激動。
「當然並不是只有你,不,應該說幾乎所有國家都有過如此。」
羅德終於別開視線,轉過身熟練的解開圍裙且將它摺好。
「只要有那麼一個人出現,其他全部人的意識,就似乎不再重要了。」
說完羅德又嘆了口氣,然後走向餐廳邊喊著。
「那個笨蛋先生,你可別真的把晚餐都吃光啊!還有你們也快過來吃吧!」
丟下這話,羅德的身影就消失在餐廳門口。
淨白,自窗望出所見是一片霧白,冷凝的四周,似鐵鍊的網,將靈魂都給束縛。
杯中香茶早已收斂氣息,座上的貴客如此一般,僅留下銳利的視線,隔著鏡片,警覺著。
然而如此炙熱的目光卻沒有引起太多注意,優雅的踏步向前,略高的鞋根撞及在大理石地板上產生巨響。
「真是可惜了這纖柔的雙手。」
身體前傾靠近客椅,熟練的執起擱在手把上的手,再泛白失血的指尖上親吻,卻在唇碰觸上時被抽離了手。
「法蘭西斯,多謝關心,我僅是陪同上司來簽約及回應自稱的妥協*,結束即告辭。」
即使鏡片遮去了大半眼神的憤怒,頭頂那瑪利亞采爾也像劍一般筆直的充滿殺意。
「或許已過了好些年,然而過去我們好歹也算是有段美好的關係*,小少爺你怎麼現在這樣的對待哥哥我呢?」
輕輕嘆口氣,有些故作悲傷的表情看著羅德。
「那你為何不看在那多年的關係上,制止那個人對歐洲的狂亂作為?」
眼前視線仍死命瞪來,後者表情在說到狂亂詞時表情為僵了僵,卻很快的換上一副制式笑容。
「小少爺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們這樣打殺也不是頭一遭,把我的大人*說成狂亂作為也太過誇張吧?」
眯起眼盯著對方,冷硬的說著。
「再說這此,小少爺你這樣身份的人居然會採用偷襲*,這難道還要怪哥哥我嗎?」
對方扶手上的手緊緊握起,表情卻無絲毫變化的回應。
「無論如何,我絕對無法原諒你對神聖羅馬的所作所為,以及你對菲利的指使我也無法苟同,他並不該被帶入戰場*。」
「神聖羅馬哥哥我很抱歉,但是大人他並不喜歡你那大家族。至於菲利,你在戰場上也應該看到了,在大人的指揮下,菲利表現得很好,再說,哥哥我這的待遇可是比他在你那時還要好上些呢。」
仍然掛著笑容對答,然而面前的目光彷彿要燒了起來。
此時一個下僕出現,稟報協約結束的消息,對方彷彿早已等待已久似的自椅子上站起快步離去,但在將要踏出門口前,停下腳步。
「即使我妥協,也不會結束的。」
轉過頭望向門口背對的身影。
「你應該最清楚吧,他是不會善罷干休的*,即使再來一個一百年對你們而言,也不是不可能。」
眼前的臉微微側過,眼鏡被光線反射成了一片白。
「再說,多個聖父,似乎也無法像聖女一般高潔迷人。」
話說完,人便快步離去,留下皮鞋跟的聲響迴蕩。
注視著入口,人呆立著,分不清是被思緒困頓所駐留,還是被窗外闖進的寒氣,給凍結了精神。
*這段背景設定在第三次反法聯盟,奧地利慘敗後雙方達成停火協議,在12月27日簽訂《普雷斯堡和約》要求奧地利退出反法同盟。而因為拿破侖要求解散神聖羅馬帝國,隔年奧帝取消自己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稱號,僅保留奧地利帝號。
*美好的關係是指奧地利皇位爭奪戰後期(英法七年戰爭)奧地利與法國同盟的狀況(其實這段歷史我不太清楚)
*我的大人當然就是那位大人啦!在第二次反法同盟拿破侖經由霧月政變已成為法國第一執政,所以第三次反法之後都是拿破侖獨裁時期。
*其實所謂的偷襲,是當時拿破侖企圖入侵英國,卻被英國海軍慘敗,而奧地利由東攻打,然而很快就轉向調派軍隊,結果小少爺還是打輸了。
*第三次反法結束後,神聖羅馬正是走向衰亡(小神羅啊)而第三次反法奧地利會參戰是因為被拿破侖自己加冕為義大利的皇帝激怒,此外前六次(大概)反法時拿破侖都是同時率領法義兩軍對戰的。
*第二次反法結束後,本來歐洲士氣低落,紛紛是由英國提供資金及遊說才再次同盟的(亞瑟你到底有多想毀掉拿破侖)
秋季的風不論何處總帶來死寂,吹落枯葉,驅趕焦煙。
在戰場的秋風,吹拂著戰敗與死亡,以及揮之不去的腥殺血仇。
跪著、踏著或走著,沒有人願意去分辨腳下的究竟是被殲滅的敵人,還是剛站在眼前的鄰居。
只是舉平手中的武器,奪走眼前敵人的勝利。
銀白的劍鋒染成了上好的沉紅,就如同眼前那頭亂發,即使劍尖抵住咽喉,那雙眼回擊來的神色,仍然著熊熊烈火的殺意。
「許久不見的惡友,哥哥我真是看錯你了,生於戰場的你,居然會讓自己敗的如此淒慘*。」
看著眼前的敗者,原本擺著平常的輕佻笑意,卻在對方勾起嘴角時,垮了台。
對方發出一陣尖銳的笑聲,讓自己不自覺認為他被他的那隻肥雞給附身。
「沒錯,法蘭西斯,我輸了,而那傢伙既然是小義家*的我也認了。」
「不過,法蘭西斯,你奪走了我再多的家人以及血肉*,你也填不滿你胸口的那個空缺。」
對方抖著抬起右手拍上胸膛,使胸口的衣服印上一片血紅。
「而本大爺,心還像小鳥一樣活躍的跳著。」
此時身後傳來連續的馬蹄聲響以及語氣威嚴的傳喚,跪在眼前的老友視線偏了偏又轉回來,笑的更開。
「他也不過是個人而已,法蘭西斯,別告訴我們你已經忘了你是誰。」
「基爾,我是法蘭西*,而他是我唯一的大人。」
闔上眼短暫的抹除眼前狂妄的笑容,深吸一口氣,將自己手中舉起的劍收回腰間的劍鞘。
「為什麼你跟小少爺都要這樣為難哥哥呢?就不能跟安東尼奧一樣安靜的呆著,哥哥不會為難你們的。」
身後幾尺處傳來男人的叫喚,同時眼前的人仰頭大笑。
「安東尼奧只是他自己忙不過來罷了。*」
感覺出身後的人的耐性已到達極限,然而此時的雙腳卻被接連的話語給捆綁在原地。
「要不是因為我跟小少爺都看不下去,不然你以為之前英國那些功績*,我們會想跟他同盟嗎?」
「醒醒吧,法蘭西斯,你原本就不是個該在戰場的。」
馬蹄已經停在自己身側,你明白自己現在非離開不可,即使來者並未開口。
「Dieu vous bénisse*。」
丟下話,便轉身朝身旁馬上的男人微微行禮,那人表情思索的盯著跪在地上的敵國許久,才拉扯韁繩使馬掉頭。
騎上被自己遺留在遠處的馬,跟上那人的腳步,踏上戰時的凱旋歸程*。
*這段時間設在第四次反法,1806年10月1日普魯士率先對法宣戰,但才過了不到半個月就被打的全軍覆沒(慘)
*拿破侖出生的科西嘉島位於義大利西邊,原本是義大利的,1768年才被法國侵略,拿破侖也才有機會到法國學校就讀。
*第四反法因為普魯士慘敗,被奪走大片德國土地
*此時的法叔稱為法蘭西王國(還是法蘭西斯比較好聽啊)
*1807年末,西班牙爆發內部動亂,西班牙國王遭到人民的唾棄。拿破侖於是乘機入侵了西班牙,並讓其長兄成為西班牙國王。(當然這是之後的事)
*在奧地利王為爭奪戰時,英國原本為了要打法國而跟奧地利同盟,卻在情勢不對時恢復中立,之後法國跟奧地利同盟時轉跟普魯士(看過本家漫畫的應該都知道吧?惡友聞名的那一篇)
*最後那句話是法語的「上帝保佑你」其實我覺的女神保佑比較符合法叔,但是我找不到…
*第四反法除了英國與普魯士之外,還有俄羅斯。而是在隔年六月才打敗的。
年末,本是萬物皆休的季節,對於時局動盪的地區來說,只是冬將軍的二次侵襲。
午夜的教堂鐘響在窗外與寒風彷彿帶著遠方某人的呼喊似的,發狂的撞擊窗框,怒吼著。
然而這一切卻被隔絕在外,就連絲毫的氣息都不被允許。
相同地,房裡的思緒也無法傳出。
「你在想甚麼,法蘭西斯。」
帶著命令的語調自身後響起,擺出笑容回望,坐在椅上的男人卻因此而皺起眉頭。
「沒甚麼,大人。」
那雙不同於自己的深瞳,似乎總能將一切虛假給看破,這是經驗累積?或是得天獨厚?
「說實話。」
臉上的笑容不減,將視線轉回窗外紛飛的大雪,緩緩闔上眼,捕捉方才的思緒。
往北,飛越海,攀上崖,在那一片蒼翠的森林,那翡翠的記憶。
是的,他仍望著這裡,即使在夢境,他一定虎視眈眈的看著這,不論是利益,還是仇恨,或是其他複雜的情緒,他正因數次的失敗而看著這,心中就不禁得意竊喜。
「法蘭西斯。」
不耐的聲音,將你再度拉回,似乎,獅子的怒火已經到達極限。
「我僅是在像女神祈禱接下來的征討順利。」
合情的回答,卻似乎因為臉上不自覺的微笑中被識破,對方臉色陰沉些許。
看著對方逐漸難看的臉色,忍不住又乾笑了起來。
其實能看透一切,似乎也是種不幸吧?
「床上那套衣服是為你訂做的,試穿看看。」
男人將身體靠上椅背,眼神示意的朝床望了一眼。
一套騎裝,除了布料自然的上等之外,就是令人錯愕的選色,鮮紅的內衫,全黑的皮革束腹及長褲,接搭配銀亮的鈕扣,同樣漆黑的外衣卻大片的繡上金絲圖樣,自勃子延續到衣尾以及袖口。
作工精細的刺繡啊,心中不自覺讚歎。
感受到背後炙熱的視線,心想大概是習以為常了,便伸手輕輕解去衣上的緞帶,退去上衣時接觸略冷的空氣身體不禁顫抖一下,手卻沒有停下動作的解開腰帶。
撩起脫去的衣物將他們擱在床的一角,再拿起那套新裝穿上。
身後的視線始終沒有移動,直到最後的外衣套上,整了整衣袖,對於當下自己的完美而忍不住原地轉了一圈。
「真美,果然不論甚麼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是最完美的。」
坐在椅上的男人讚嘆著。
微笑起,臉上起一股燥熱,那種彷彿遺忘許久的滿足,自心中漫開。
看著男人的眼神,會意地,上前屈膝跪下。
「法蘭西斯,你想要甚麼?」
仰視眼前的人,那個該擁有世界的男人。
「不,大人……」
渴望著、奢求著、飢渴著的,對自己而言都不是那些實際的事物,至少在這無限的歲月中,一切不過都是回憶的碎片。
「我會把全世界給你。」
對方前傾身體,縮短兩人的距離,一手抬起自己的下巴,使彼此的眼神對上。
「而你,要完全屬於我。」
注視著眼前的雙眼,自那深沉的目光裡,看見一種強烈的情緒傾洩而出。
感覺到這種眼神的熟悉,正在胸口引起共鳴,在記憶中尋找,那類似的身影。
眼前的深邃染上一抹墨綠,嬌小的手緊握著拳,怒赫的嗓音掩蓋不住顫抖。
「你可不要船沉了就不來了,只是因為會無聊,才不是因為寂寞甚麼的。」
一閃而逝,如壁爐彈出的星火。
眯起眼,輕笑。
「是的、我的大人。」
把世界給我,把那錯過的,丟失的,遺忘的心都給我。
將靈魂墜入地獄有何不可。
不知是那鉗著下巴的手,還是身體的反應,只是唇貼上唇,像爐火的燥熱,溫度卻沒有傳遞到心中。
睜開眼,雕琢繁瑣的天使樂園彩繪天花板,仰躺的是頂級的絲絨躺椅。
即使是內昏暗無光看不清室內許多精心設計的家具支離破碎,即使牆垣的壁紙不自然地剝落鬆脫就如有人使勁將他撤下一般,即使者曾經是醞釀許多襲捲全歐洲的戰略,此時也靜謐的有如墓園。
即使這有個男人說過要把整個世界給他,然而那個男人卻連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方。
一聲門板滑過地毯的聲響,一條細長的光線闖進房間,入侵者在門口駐足一會,才踏入室內。
身體沒有動作,並無恐懼或慌亂的念頭,或者早已在腦中預估此時的狀況,只差親自的上場。
那腳步帶著點隱忍,每步踏的地毯似乎都陷下去,卻似乎在壓抑著沖上前的念頭。
彷彿又過了百年,腳步才到達了他的終點,不,或許是他們的終點。
佇立在躺椅旁,整身像是在戰場上染紅的色調,在漆黑裡顯得刺眼。
眼前兩顆翡翠的瞳,用他家鄉邪惡的黑魔法將自己牢牢鎖在原地。
一種蠻橫的、仇恨的、悲傷的——懷念的魔法。
來者始終沉默,明白這樣的消耗只是自己的損失,即使自己早已沒甚麼可以失去。
「你把他怎麼了。」
開口,才發現自己的頹廢以及嗓音的毀壞,同時對方似乎也對這點趕到一點震驚。
「你不需要知道。」
語氣冷硬,似乎每說個字都在忍耐甚麼。
「你不會又用火燒了吧?你們那個審判難道把大人他判成巫師了?哈哈,小亞瑟,你沒想過到底是誰認定可以用火燒死女巫的呢?你不會被唬了吧。」
掛上一慣輕佻的笑容,眯起眼躺在椅上看著對方厚重的眉毛皺成一團。
「我沒有殺他,至少目前沒有。」
平板的話語像拳頭重擊自己的腦袋,剛才一臉的假笑頓時跨掉。
「目前?所以說你之後還是會動手羅?」
低下頭,一陣低笑,再逐漸轉大到發狂,整個人有攤回躺椅上笑的全身顫抖。
「別跟哥哥玩甚麼文字遊戲了,小亞瑟你家那套對哥哥是沒有用的。」
「玩文字遊戲的是你吧,混蛋!」
臉上的笑意退去,仰視上方的臉,四周的氣氛正在轉變。
「是誰說我們不可有太多的情感,因為我們不可為了某些人而存在。」
眼前的人跪上了椅子,雙手掐上了自己的頸部。
「是誰說,我們是因人民的意志而存在的。」
語氣幾乎轉成怒吼,手的力道開始握緊,感覺到呼吸開始失去。
「是誰說,我們是同伴。」
忽略胸口的痛苦,望著眼前的臉,那對濃眉劇烈的皺起,發自內心的認為幾乎連成一隻毛蟲。
勉強的笑起,使對方的臉又難看了幾分。
該結束了吧?每個人終會犯錯,而這樣靈魂的集合,或者就是錯誤的集合吧?是該接受逞罰的時候了,就讓我們的戲落幕吧。
閉上眼,等待結局,等待女神的召喚,卻又不禁懷疑自己應該會下地獄。
然而招來的,卻是一口活著的氣息。
乾燥的唇,像在啃咬的吻,以及燃燒起的體溫,一切都莫名,卻又預料好地發生。
直到彼此分離,身體開始索取空氣,以及生命。
對方起身,彷彿不想被捕捉甚麼的快步離去,卻遺留些許慌亂的氣息。
「對不起,小亞瑟。」
對方腳步在門前停了下來。
「哥哥的船遇上海盜被擊沉。」
全身無力的躺在躺椅上,一手覆蓋雙眼,卻藏不住剛才在胸口激起的浪潮。
「騙子。」
對方丟下一句話,帶著急促的角步消失在門的另一邊。
TBC
*拿破侖的死因普遍認為是當時法國的波旁王朝為了阻止他再度歸國(法國人民可是很崇拜拿破侖的)買通侍從人員在拿氏專飲橡木桶葡萄酒裡放砒霜,而負責囚禁監管的"英國人員〞又失察,導致拿破侖被暗殺。(該說甚麼呢,亞瑟你真的是失察嗎…)
*至於那個法蘭西帝國,也有書是寫查理曼帝國(所以才會說法叔是查理曼孩子之一)東部變成德國,中部是在後來逐漸消亡的勃艮第,而西部則逐漸成為現在的法蘭西,不過分裂這事是在百年戰爭之前, 而且法叔也記成了法蘭西之名,像之後的法蘭西五次共和(數字應該沒錯吧?)都是法蘭西共和國,所以我覺得用法蘭西稱呼應該是沒錯啦。
以上有錯希望別介意,因為都是網路上看資料後自己的整理,可能還是有些偏差。
路得將亞瑟放到房中唯一的床上,便熟悉的從一旁放置藥品的櫃子中拿出胃藥。
「ve—--熱水來了。」
菲利像早就知道似的朝路德遞了一杯熱水過來。
「感謝。」
路得吞下胃藥接過菲利的水,然後緩緩坐到靠牆的軟椅沉默地等待藥效作用。
「ve,路德…」
菲利坐到他身旁,卻很難得沒有主動黏上來,而發問的聲音怯怯的很無力,路得僅是用鼻自哼了一聲表示自己有在聽。
「路得…法蘭西斯哥哥是因為喪失記憶才這樣的,所以你不要生他的氣哦…」
路得轉過頭來瞧著略略顫抖且眼角含淚的菲利,不自覺又嘆了口氣,剛才會議那樣的突發狀況鐵定嚇到他了,而且自己還差點開槍。
「我並沒有生氣,但是那真的僅是失憶嗎?」
路得一手揉著太陽穴,漸漸覺得自己不只剛才的胃痛沒好,現在連頭痛都有了。
「ve,那個才不是法蘭西斯哥哥!法、ve、法蘭西斯哥哥才不會說出那些話!」
菲利扯著路得的袖子喊著,但是嗓音跟著他的手一樣抖的利害。
「不,那才是真正的法蘭西斯…」
亞瑟有點僵硬的從床上坐起身來。
「ve、亞瑟你醒了,有、有沒有哪裡還很痛?剛剛好像撞得很痛…」
菲利沖上前開始在亞瑟身上摸索傷口,卻被亞瑟一把推開。
「…謝、謝謝你,菲利,我沒事,你不用再這麼麻煩的照顧我了。」
「ve,不麻煩,亞瑟平常都是法蘭西斯哥哥負責照顧你的,所以在法蘭西斯哥哥恢復以前我都會盡力幫忙的!」
菲利說完還用手拍拍胸口,一副非常沒問題的樣子。
亞瑟先是面無表情的盯著非利瞧了一會,垂下頭,緩緩的一陣笑聲傳出,起先是有點毛骨悚然的尖笑,先是肩膀一顛一顛的抖著夾帶細細帶著喘氣,音量漸漸轉大,接著仰頭狂笑,笑到他靠在枕頭上一手覆著眼,笑到全身發抖,笑到每口氣都喘了起來,笑聲在狹小的空間中震著,彷彿要把一旁櫃子裡的藥瓶都震出來。
菲利被亞瑟突然的狂笑嚇的往後退了幾步,結果整個人跌到了路德身上,即時被路德抱住才沒有滾到地上。
就這樣看著亞瑟笑到喘,笑到咳起來,終於他擱下手低著頭喘氣笑聲才停止。
「…菲利,你不用再煩了,法蘭西斯不會變回去的,恩…不,法蘭西斯本來就該這樣的…」
亞瑟聲音輕輕的像是要壓抑甚麼似的,眼光也只是無神地盯著眼前的床鋪。
「怎、怎麼這樣…ve…法蘭西斯哥哥才不可能這樣的,法蘭西斯哥哥才不會這樣對亞瑟…」
「因為法蘭西斯哥哥對亞瑟一直都…」
「恨之入骨。」
亞瑟打斷菲利的話,面無表情的瞪著他,眼神冷酷的讓抱著菲利的路得手不自覺得摸上腰間槍柄,
「那傢伙,是全世界最有資格恨我的人…所以你們不要在管我了。」
菲利被瞪的身體顛了顛,淚水落了下來,路德沉默的伸手幫他抹去。
「再說,那傢伙好歹曾經是查理曼最傑出的孩子,如此擺脫之前那頹廢腐爛的形象,這對大家不都是好事嗎?」
亞瑟肩膀微微的抖著,雙手緊緊握起拳,說話速度逐漸加快。
「對啊,之前那個傢伙怎麼可能是真的法蘭西斯呢?那個自戀、變態又噁心的鬍渣男,那個莫名其妙就裸奔的娘娘腔,那個讓人看到就想痛扁一頓還被打得很爽的被謔狂。」
「這種垃圾怎麼可能是那個法蘭克王國呢?這麼簡單的事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望著眼前被嚇壞的兩人,亞瑟笑起,笑得很慘,慘的那對粗眉都要塌下來似的,彷彿知道自己的表情很慘淡,趕緊別過頭用手摀住。
「…所以請別再管我了,我沒事。」
話才剛落,亞瑟就跳下病床快步往門口走去。
「ve…亞瑟—--」
菲利喚了一聲,想起身卻被路德強硬的抱住,他疑惑的回頭望著眉頭皺的死緊的路得。
亞瑟在門口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面對接下來雙方沉默的狀況,自然而然的猜到他與他們之間終究只有同情與被同情的互動,遇上今天這樣複雜的狀況,很正常大家都會想迴避。
只是同情才接近的嗎?真可悲啊,心中自嘲著。
『小亞瑟,真可憐啊,都沒有朋友啊,這樣遇到麻煩可怎麼辦啊…』
腦海浮現那令人惱火的輕笑。
『不過也沒關係,有麻煩就找哥哥我吧!哥哥我的肩膀永遠給小亞瑟靠哦—--』
嘴角悄悄的勾起,心卻被扯出了撕裂的劇痛。
那你造成的麻煩,我要找誰來靠呢?
「菲利,上次謝謝你的義大利面,很好吃。」
說完亞瑟就消失在門的另一端,路得才終於放開了菲利。
「ve…路得你為什麼要抱住我呢?」
菲利眼角含著淚望著路得,路得只能默默的別過臉用你會不會餓糖塞過去,然而就這樣菲利大哭了起來。
「菲、菲利…」
路得慌了起來,一把將菲利摟住,像以往哄他一樣的輕拍著他的背,而菲利靠在路得的肩膀上啜泣著。
「ve、ve,路得也覺得現在的法蘭西斯哥哥比較好嗎?」
「為什麼…明明那個就不是法蘭西斯哥哥…明明就不是…」
「菲利,不是的…」
路得停下拍背的動作,手揉起菲利的頭髮。
「有些事,不是旁人可以容易幫上忙的。」
「特別是像我們這些,建立在利益上誕生的國家。」
法蘭西斯離開紐約後直接搭乘飛機回到巴黎,卻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在巴黎市區閒晃。
他慢步在香樹麗舍大道上,午後的街上充斥著浪漫的情侶在露天咖啡桌、草地樹陰處及路邊長椅等。
這就是法國首都的面貌,浪漫之都,卻令此時的法蘭西斯覺得格格不入。
無視四周圍繞的幸福氣氛與耀眼光芒,不久前的會議過程仍徘徊在法蘭西斯腦海中。
拿出槍,解開保險,指著那個凶手,那人一臉錯愕。
或許扣下板機這仇恨就可以了結,那幾千幾百無法掙脫被亡者仇恨糾纏的日子便可以擺脫,那些被奪走、被燒燬、被戰爭吞噬的夢境將會清醒。
槍口對準額頭,即使自己對槍法並無自信,在這樣的距離下也不可能有偏差。
周圍開始騷動,然而現在一切都無濟於事。
開槍吧,讓一切結束。心中有人強烈的吶喊著。
那些殘酷的夢境再腦中快速掃過,彷彿要重訴罪狀的鮮明。
殺了他,那個殺人凶手!像烈火似的,有股怒吼在胸口炸開。
手扣下了板機,槍聲響起。
失手了。心中那股憤怒的聲音仍鼓噪著。
其實法蘭西斯明白他沒下手的原因並非對自身的責任或是任何他人的因素所左右,當時的他是完全得被仇恨所吞噬。
但是卻再開槍的一瞬間,他的思緒卻被整片的翠綠給奪走。
法蘭西斯清楚的知道奪走他殺意的不是當下眼前的那一對眼眸,而是更早,更加久遠以前,那個應該已經被遺忘,卻已霸道的烙在靈魂之上。
那個被他遺忘世界盡頭,也同時深藏在心底的某個存在。
「唉呦—--」
剛踏上公園草地,法蘭西斯卻不小心被個物體絆倒。
「嗯…午安…誰呢?」
一臉睡眼惺忪的青年自地上緩緩爬起,原本睡在他肚皮上的貓也滾到的地上開始喵喵叫著,同時吵醒了其他圍在他身邊的貓咪。
「法蘭西斯啊…午安…」
青年緩慢的語氣打了招呼,手摸著身旁的貓咪將他們安撫下來。
「Bonjour。」
法蘭西斯記得這位青年有參加剛才的會議,不過對他唯一的記憶就是一直處在睡眠狀態。
「很不好意思,冒昧請問你是哪一國?」
對方從地上望著法蘭西斯沉默了一會,然後非常緩慢的從地上站起。
「希臘…你似乎糟到了丘比特的惡作劇了…」
「邱比特的惡作劇?」
法蘭西斯疑惑的看著希臘,而希臘只是動作緩慢的將地上的貓咪放到自己的肩上和頭上。
「貓咪如果受傷…就算剃光了毛,也還是貓…」
希臘摸著懷中的貓咪自言自語著。
「但是…如果貓開始汪汪的叫,開始吃骨頭而討厭牛奶的話…那還是不是貓呢?」
法蘭西斯瞧著演前語氣像要睡著似的的希臘,開始懷疑眼前的人是否還記得他的存在,或者僅指是對方愛貓心切的想要尋找同好。
「抱歉,希臘,限在有點晚了,我想—--」
「有點餓了…餐廳要怎麼去…」
希臘加身上三四隻貓咪眼神認真的看著法蘭西斯,讓法蘭西斯當下想走似乎會很沒盡到地主的責任。
「我知道一家可以帶寵物進去的餐廳。」
說完法蘭西斯就走過希臘身旁,帶著想揍自己一拳的心情離開這片草地。
*香樹麗舍大道式巴黎市的景點之一吧,不過用他是為了接下來的景點。
*傳說中愛神邱比特有兩支箭,一隻金箭一支銀箭,被金箭射中的兩人會墬入愛河,而被銀箭射中的兩人會仇視彼此。
海格跟法蘭西斯走過時裝名牌櫥窗,朝著星形廣場的方向走去。
「希臘你沒有直接回國嗎?」
「因為會議提早結束…我想來看看媽媽留下來的一些遺物…可是員工罷工…羅浮宮進不去…」
法蘭西斯有點替海格無奈,畢竟法國罷工是家常便飯,沒調查好就來觀光的人遲早會自討苦吃。
「真是抱歉,你應該事先跟我說,我會幫你找好時間。」
「謝謝…不過我也只是突然想來而已。」
「因為會議的事,使我想來這裡回憶一些東西…」
法蘭西斯先是有點驚訝的眨了眨眼,然後回覆他溫和的語氣問道。
「剛才會議的事讓你想到了甚麼好讓你這樣的特地光顧?」
此時兩人走到了星形廣場,海格沒有回話,只是將視線投到聳立於廣場中央的凱旋門沉默許久。
法蘭西斯也將目光朝那棟建築物看去,凱旋門,那隻曾經將歐洲踏在腳底的雄獅,那個將成就與偉大集一身的男人所建立。
即使他並無見到完工。
「小鬼,你跑到這作甚麼!」
身旁傳來一聲叫喊,海格原本沉靜的臉頓時扭曲。
「薩迪克,你怎麼會在這!」
一個披著鮮豔色彩大衣的男人出現,他顯眼的與其說奇裝異服,不如說是那不符合時代的面具。
「這是我要問的問題,小鬼!」
「少管我,混蛋!」
海格揮出一拳,被閃過手臂被抓住朝前扯,兩人便跌成了一團在廣場中央妄我的互毆起來。
「就跟你說會議結束後去把沒了的衛生紙跟垃圾袋買好,你這小鬼居然偷跑!」
「那種東西又不會跑掉,死大叔你不會自己去買!」
「是你要用又不是我要用,小鬼!」
「你討厭死了,混帳大叔!」
就這樣兩人扭打了十幾分鐘,意外的雙方都坐倒在地上不知是中場休息還是結束的喘著氣。
「小鬼,我說你——」
「閉嘴…」
兩人互瞪著,卻同時從兩人腹中傳出一陣腸胃蠕動糾結的聲音,接著兩人同時脹紅了臉紛紛別開頭。
法蘭西斯竊笑了一下,畢竟對於原本一慣冷靜的海格出現這樣的落差表現,這樣的變化令他打從心底的感到有趣。
「兩位應該也沒力氣再打了吧,我就盡地主之意,帶兩位去吃飯。」
法蘭西斯對著地上的兩隻眯起眼微微笑著說,而兩人則望著法蘭西斯一會,便爬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塵。
「法蘭西斯…」
海格起身後眼神又飄向廣場中樣,語氣回覆之前慢條斯理的步調。
「其實,愛與恨,不是相對,而是相生相合…是一體的…」
法蘭西斯表情頓時僵掉,原本的笑容也塌下,僅是愣愣的看著海格的側臉。
「遺忘…才是相對於一切的殘酷。」
海格走向凱旋門前的無名戰士墓,佇立在那望著上放的碑文瞧著。
「所以才有墓碑的存在,人們才會知道曾有人愛過…或恨過…」
話語落下,一股沉重的氣氛在之間散開,陽光逐漸轉成橘紅,影子被扯的細長起來。
薩迪克慢慢的走上前,不客氣的揉起海格的頭髮,海格伸手打開他的手。
「薩迪克,你幹甚麼!」
「小鬼你少盡說些有的沒的,吃飯重要!」
「你少管我,想打架不成!」
「你真是不知好歹的小鬼頭!」
兩人又開始揮舞起手腳,視線交會處冒出火花。
「其實你們感情挺好的。」
法蘭西斯雙手抱胸一臉輕鬆的再一旁看戲似的。
「「一點都不好。」」
兩人異口同聲的大吼,法蘭西斯先是揚了揚眉毛,然後兩人又同一秒的別開臉,嘴裡相同地喊著吃飯去的一起走出廣場。
法蘭西斯並沒馬上跟上,他佇立在原地,仰頭將這棟拱門盡收眼底。
夕陽的光芒逐漸消逝在建築物交錯的縫隙中,而隨著夜晚的黑暗覆蓋廣場,彷彿也將他湛藍的瞳孔給覆上層陰霾灰暗。
「小義乖哦——阿西那個土豆腦又做了甚麼事讓你難過了,告訴本大爺,本大爺處罰他!」
基爾跟他頭上的小鳥一樣揮舞著雙翅又叫又跳著,試圖安慰座在沙發裡啜泣的菲利。
路得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已經分不清是胃痛還是頭痛的皺著眉頭看著眼前他已經放棄理會的狀況。
「你這個土豆腦到底是怎麼認定是路得把菲利弄哭的?你這個笨蛋先生。」
羅德站在廚房門口,身穿荷葉邊圍裙瞪著客廳三人,右手拿的湯勺不知道是像指揮棒還是教鞭似的。
「笨蛋小少爺,開會結束後阿西跟小義後來才回來,不是他難道是本大爺嗎?」
「你這副長相嚇到小義也不是不可能啊,笨蛋先生。」
「小少爺你——唉喲!」
基爾氣得滿臉通紅本要朝羅德里赫撲上去,卻被湯勺挨了一記,痛的他抱頭躲到菲利身旁。
「你、你這個笨蛋小少爺,那是煮飯用的湯勺不是指揮棒,你不要學那個男人婆一樣盡把廚具拿到戰場上去!」
「你這個笨蛋先生再不閉嘴我就去跟伊莉莎白借平底鍋來用。」
「不、不要啊——小少爺你快去煮你的飯啊啊啊——」
羅德鏡片光閃了閃,居高臨下的瞪著基爾,後者幾乎縮到菲利坐的沙發上差點把菲利給擠下去。
路得看著這對長兄,不自覺地又撫著肚子不舒服的嘆了口氣。
「ve…為什麼呢…」
菲利抹去眼角的淚望著身旁鬧得很融洽的兩人。
「為什麼奧地利先生跟基爾哥哥都沒有覺得很奇怪呢?今天會議上時法蘭西斯哥哥做了那樣的事,為什麼之後你們都沒有反應呢?」
菲利哽咽的說著,原本拭乾的眼角又滑下淚水,同時被問到的基爾跟羅德里赫都頓時僵了臉色。
「菲利你別再說了,那是法蘭西斯他自己的事,你管不著的。」
路得走向菲利站在他面前,雙手輕托著他的雙頰抬起讓兩人視線對上,表情嚴肅像隊長面對部屬,但手指卻輕柔撫過他眼角的淚水。
「你只要想著我跟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菲利紅褐色的眼眨了眨,仰著臉看著路得,輕輕的吸了吸鼻子雙手也覆蓋上路得托著他兩頰的手掌。
「對不起,路得…我知道了…」
輕柔的回應,接著就是一片的沉默。
「啊啊啊啊——真是沒完沒了,小少爺飯好了沒,本大爺餓死了!」
基爾揉了揉頭髮從沙發爬起來迅速的閃進餐廳。
「就是好了才出來叫你們去吃,現在早涼了,笨蛋先生。」
羅德雙手插腰對著餐廳喊著。
「那不等你們了,我要把香腸跟土豆都吃光!阿西你跟小義去吃你們自己吧!哈哈哈——」
一連串的笑聲從餐廳傳來,緊接著的是餐具撞擊的聲響。
「真是個笨蛋先生…」
羅德瞪著餐廳又嘆了口氣,卻轉過身來伸手揉了揉菲利的頭。
「ve?羅德里赫先生?」
「菲利,我知道你很怕那樣的法蘭西斯,但是你不用擔心法蘭西斯那傢伙,就像那時一樣,他早晚會恢復的。」
菲利望著羅德,他的透過鏡面的眼神是種無濟於事夾帶一點沉思。
「那時一樣?這是甚麼意思,羅德?」
路得疑惑的盯著羅德,對方僅抬起臉掃過他一眼,便將視線轉向別處,似乎在思索著甚麼才開口。
「路得,國家的意識到底是屬於誰呢?或許我們都認為人民【度受你好無聊】主宰了我們的全部,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蛤?」
「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吧?」
羅德再度對上路得的視線,表情冰冷得讓路得肌肉反射性的繃緊。
「那些冷血的殺戮、殘酷的破壞難道是人民所想要的嗎?」
「ve、ve,羅德先生…」
菲利緊握路得較靠近自己的手,他感覺的到路得正在顫抖,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激動。
「當然並不是只有你,不,應該說幾乎所有國家都有過如此。」
羅德終於別開視線,轉過身熟練的解開圍裙且將它摺好。
「只要有那麼一個人出現,其他全部人的意識,就似乎不再重要了。」
說完羅德又嘆了口氣,然後走向餐廳邊喊著。
「那個笨蛋先生,你可別真的把晚餐都吃光啊!還有你們也快過來吃吧!」
丟下這話,羅德的身影就消失在餐廳門口。
淨白,自窗望出所見是一片霧白,冷凝的四周,似鐵鍊的網,將靈魂都給束縛。
杯中香茶早已收斂氣息,座上的貴客如此一般,僅留下銳利的視線,隔著鏡片,警覺著。
然而如此炙熱的目光卻沒有引起太多注意,優雅的踏步向前,略高的鞋根撞及在大理石地板上產生巨響。
「真是可惜了這纖柔的雙手。」
身體前傾靠近客椅,熟練的執起擱在手把上的手,再泛白失血的指尖上親吻,卻在唇碰觸上時被抽離了手。
「法蘭西斯,多謝關心,我僅是陪同上司來簽約及回應自稱的妥協*,結束即告辭。」
即使鏡片遮去了大半眼神的憤怒,頭頂那瑪利亞采爾也像劍一般筆直的充滿殺意。
「或許已過了好些年,然而過去我們好歹也算是有段美好的關係*,小少爺你怎麼現在這樣的對待哥哥我呢?」
輕輕嘆口氣,有些故作悲傷的表情看著羅德。
「那你為何不看在那多年的關係上,制止那個人對歐洲的狂亂作為?」
眼前視線仍死命瞪來,後者表情在說到狂亂詞時表情為僵了僵,卻很快的換上一副制式笑容。
「小少爺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們這樣打殺也不是頭一遭,把我的大人*說成狂亂作為也太過誇張吧?」
眯起眼盯著對方,冷硬的說著。
「再說這此,小少爺你這樣身份的人居然會採用偷襲*,這難道還要怪哥哥我嗎?」
對方扶手上的手緊緊握起,表情卻無絲毫變化的回應。
「無論如何,我絕對無法原諒你對神聖羅馬的所作所為,以及你對菲利的指使我也無法苟同,他並不該被帶入戰場*。」
「神聖羅馬哥哥我很抱歉,但是大人他並不喜歡你那大家族。至於菲利,你在戰場上也應該看到了,在大人的指揮下,菲利表現得很好,再說,哥哥我這的待遇可是比他在你那時還要好上些呢。」
仍然掛著笑容對答,然而面前的目光彷彿要燒了起來。
此時一個下僕出現,稟報協約結束的消息,對方彷彿早已等待已久似的自椅子上站起快步離去,但在將要踏出門口前,停下腳步。
「即使我妥協,也不會結束的。」
轉過頭望向門口背對的身影。
「你應該最清楚吧,他是不會善罷干休的*,即使再來一個一百年對你們而言,也不是不可能。」
眼前的臉微微側過,眼鏡被光線反射成了一片白。
「再說,多個聖父,似乎也無法像聖女一般高潔迷人。」
話說完,人便快步離去,留下皮鞋跟的聲響迴蕩。
注視著入口,人呆立著,分不清是被思緒困頓所駐留,還是被窗外闖進的寒氣,給凍結了精神。
*這段背景設定在第三次反法聯盟,奧地利慘敗後雙方達成停火協議,在12月27日簽訂《普雷斯堡和約》要求奧地利退出反法同盟。而因為拿破侖要求解散神聖羅馬帝國,隔年奧帝取消自己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稱號,僅保留奧地利帝號。
*美好的關係是指奧地利皇位爭奪戰後期(英法七年戰爭)奧地利與法國同盟的狀況(其實這段歷史我不太清楚)
*我的大人當然就是那位大人啦!在第二次反法同盟拿破侖經由霧月政變已成為法國第一執政,所以第三次反法之後都是拿破侖獨裁時期。
*其實所謂的偷襲,是當時拿破侖企圖入侵英國,卻被英國海軍慘敗,而奧地利由東攻打,然而很快就轉向調派軍隊,結果小少爺還是打輸了。
*第三次反法結束後,神聖羅馬正是走向衰亡(小神羅啊)而第三次反法奧地利會參戰是因為被拿破侖自己加冕為義大利的皇帝激怒,此外前六次(大概)反法時拿破侖都是同時率領法義兩軍對戰的。
*第二次反法結束後,本來歐洲士氣低落,紛紛是由英國提供資金及遊說才再次同盟的(亞瑟你到底有多想毀掉拿破侖)
秋季的風不論何處總帶來死寂,吹落枯葉,驅趕焦煙。
在戰場的秋風,吹拂著戰敗與死亡,以及揮之不去的腥殺血仇。
跪著、踏著或走著,沒有人願意去分辨腳下的究竟是被殲滅的敵人,還是剛站在眼前的鄰居。
只是舉平手中的武器,奪走眼前敵人的勝利。
銀白的劍鋒染成了上好的沉紅,就如同眼前那頭亂發,即使劍尖抵住咽喉,那雙眼回擊來的神色,仍然著熊熊烈火的殺意。
「許久不見的惡友,哥哥我真是看錯你了,生於戰場的你,居然會讓自己敗的如此淒慘*。」
看著眼前的敗者,原本擺著平常的輕佻笑意,卻在對方勾起嘴角時,垮了台。
對方發出一陣尖銳的笑聲,讓自己不自覺認為他被他的那隻肥雞給附身。
「沒錯,法蘭西斯,我輸了,而那傢伙既然是小義家*的我也認了。」
「不過,法蘭西斯,你奪走了我再多的家人以及血肉*,你也填不滿你胸口的那個空缺。」
對方抖著抬起右手拍上胸膛,使胸口的衣服印上一片血紅。
「而本大爺,心還像小鳥一樣活躍的跳著。」
此時身後傳來連續的馬蹄聲響以及語氣威嚴的傳喚,跪在眼前的老友視線偏了偏又轉回來,笑的更開。
「他也不過是個人而已,法蘭西斯,別告訴我們你已經忘了你是誰。」
「基爾,我是法蘭西*,而他是我唯一的大人。」
闔上眼短暫的抹除眼前狂妄的笑容,深吸一口氣,將自己手中舉起的劍收回腰間的劍鞘。
「為什麼你跟小少爺都要這樣為難哥哥呢?就不能跟安東尼奧一樣安靜的呆著,哥哥不會為難你們的。」
身後幾尺處傳來男人的叫喚,同時眼前的人仰頭大笑。
「安東尼奧只是他自己忙不過來罷了。*」
感覺出身後的人的耐性已到達極限,然而此時的雙腳卻被接連的話語給捆綁在原地。
「要不是因為我跟小少爺都看不下去,不然你以為之前英國那些功績*,我們會想跟他同盟嗎?」
「醒醒吧,法蘭西斯,你原本就不是個該在戰場的。」
馬蹄已經停在自己身側,你明白自己現在非離開不可,即使來者並未開口。
「Dieu vous bénisse*。」
丟下話,便轉身朝身旁馬上的男人微微行禮,那人表情思索的盯著跪在地上的敵國許久,才拉扯韁繩使馬掉頭。
騎上被自己遺留在遠處的馬,跟上那人的腳步,踏上戰時的凱旋歸程*。
*這段時間設在第四次反法,1806年10月1日普魯士率先對法宣戰,但才過了不到半個月就被打的全軍覆沒(慘)
*拿破侖出生的科西嘉島位於義大利西邊,原本是義大利的,1768年才被法國侵略,拿破侖也才有機會到法國學校就讀。
*第四反法因為普魯士慘敗,被奪走大片德國土地
*此時的法叔稱為法蘭西王國(還是法蘭西斯比較好聽啊)
*1807年末,西班牙爆發內部動亂,西班牙國王遭到人民的唾棄。拿破侖於是乘機入侵了西班牙,並讓其長兄成為西班牙國王。(當然這是之後的事)
*在奧地利王為爭奪戰時,英國原本為了要打法國而跟奧地利同盟,卻在情勢不對時恢復中立,之後法國跟奧地利同盟時轉跟普魯士(看過本家漫畫的應該都知道吧?惡友聞名的那一篇)
*最後那句話是法語的「上帝保佑你」其實我覺的女神保佑比較符合法叔,但是我找不到…
*第四反法除了英國與普魯士之外,還有俄羅斯。而是在隔年六月才打敗的。
年末,本是萬物皆休的季節,對於時局動盪的地區來說,只是冬將軍的二次侵襲。
午夜的教堂鐘響在窗外與寒風彷彿帶著遠方某人的呼喊似的,發狂的撞擊窗框,怒吼著。
然而這一切卻被隔絕在外,就連絲毫的氣息都不被允許。
相同地,房裡的思緒也無法傳出。
「你在想甚麼,法蘭西斯。」
帶著命令的語調自身後響起,擺出笑容回望,坐在椅上的男人卻因此而皺起眉頭。
「沒甚麼,大人。」
那雙不同於自己的深瞳,似乎總能將一切虛假給看破,這是經驗累積?或是得天獨厚?
「說實話。」
臉上的笑容不減,將視線轉回窗外紛飛的大雪,緩緩闔上眼,捕捉方才的思緒。
往北,飛越海,攀上崖,在那一片蒼翠的森林,那翡翠的記憶。
是的,他仍望著這裡,即使在夢境,他一定虎視眈眈的看著這,不論是利益,還是仇恨,或是其他複雜的情緒,他正因數次的失敗而看著這,心中就不禁得意竊喜。
「法蘭西斯。」
不耐的聲音,將你再度拉回,似乎,獅子的怒火已經到達極限。
「我僅是在像女神祈禱接下來的征討順利。」
合情的回答,卻似乎因為臉上不自覺的微笑中被識破,對方臉色陰沉些許。
看著對方逐漸難看的臉色,忍不住又乾笑了起來。
其實能看透一切,似乎也是種不幸吧?
「床上那套衣服是為你訂做的,試穿看看。」
男人將身體靠上椅背,眼神示意的朝床望了一眼。
一套騎裝,除了布料自然的上等之外,就是令人錯愕的選色,鮮紅的內衫,全黑的皮革束腹及長褲,接搭配銀亮的鈕扣,同樣漆黑的外衣卻大片的繡上金絲圖樣,自勃子延續到衣尾以及袖口。
作工精細的刺繡啊,心中不自覺讚歎。
感受到背後炙熱的視線,心想大概是習以為常了,便伸手輕輕解去衣上的緞帶,退去上衣時接觸略冷的空氣身體不禁顫抖一下,手卻沒有停下動作的解開腰帶。
撩起脫去的衣物將他們擱在床的一角,再拿起那套新裝穿上。
身後的視線始終沒有移動,直到最後的外衣套上,整了整衣袖,對於當下自己的完美而忍不住原地轉了一圈。
「真美,果然不論甚麼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是最完美的。」
坐在椅上的男人讚嘆著。
微笑起,臉上起一股燥熱,那種彷彿遺忘許久的滿足,自心中漫開。
看著男人的眼神,會意地,上前屈膝跪下。
「法蘭西斯,你想要甚麼?」
仰視眼前的人,那個該擁有世界的男人。
「不,大人……」
渴望著、奢求著、飢渴著的,對自己而言都不是那些實際的事物,至少在這無限的歲月中,一切不過都是回憶的碎片。
「我會把全世界給你。」
對方前傾身體,縮短兩人的距離,一手抬起自己的下巴,使彼此的眼神對上。
「而你,要完全屬於我。」
注視著眼前的雙眼,自那深沉的目光裡,看見一種強烈的情緒傾洩而出。
感覺到這種眼神的熟悉,正在胸口引起共鳴,在記憶中尋找,那類似的身影。
眼前的深邃染上一抹墨綠,嬌小的手緊握著拳,怒赫的嗓音掩蓋不住顫抖。
「你可不要船沉了就不來了,只是因為會無聊,才不是因為寂寞甚麼的。」
一閃而逝,如壁爐彈出的星火。
眯起眼,輕笑。
「是的、我的大人。」
把世界給我,把那錯過的,丟失的,遺忘的心都給我。
將靈魂墜入地獄有何不可。
不知是那鉗著下巴的手,還是身體的反應,只是唇貼上唇,像爐火的燥熱,溫度卻沒有傳遞到心中。
睜開眼,雕琢繁瑣的天使樂園彩繪天花板,仰躺的是頂級的絲絨躺椅。
即使是內昏暗無光看不清室內許多精心設計的家具支離破碎,即使牆垣的壁紙不自然地剝落鬆脫就如有人使勁將他撤下一般,即使者曾經是醞釀許多襲捲全歐洲的戰略,此時也靜謐的有如墓園。
即使這有個男人說過要把整個世界給他,然而那個男人卻連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方。
一聲門板滑過地毯的聲響,一條細長的光線闖進房間,入侵者在門口駐足一會,才踏入室內。
身體沒有動作,並無恐懼或慌亂的念頭,或者早已在腦中預估此時的狀況,只差親自的上場。
那腳步帶著點隱忍,每步踏的地毯似乎都陷下去,卻似乎在壓抑著沖上前的念頭。
彷彿又過了百年,腳步才到達了他的終點,不,或許是他們的終點。
佇立在躺椅旁,整身像是在戰場上染紅的色調,在漆黑裡顯得刺眼。
眼前兩顆翡翠的瞳,用他家鄉邪惡的黑魔法將自己牢牢鎖在原地。
一種蠻橫的、仇恨的、悲傷的——懷念的魔法。
來者始終沉默,明白這樣的消耗只是自己的損失,即使自己早已沒甚麼可以失去。
「你把他怎麼了。」
開口,才發現自己的頹廢以及嗓音的毀壞,同時對方似乎也對這點趕到一點震驚。
「你不需要知道。」
語氣冷硬,似乎每說個字都在忍耐甚麼。
「你不會又用火燒了吧?你們那個審判難道把大人他判成巫師了?哈哈,小亞瑟,你沒想過到底是誰認定可以用火燒死女巫的呢?你不會被唬了吧。」
掛上一慣輕佻的笑容,眯起眼躺在椅上看著對方厚重的眉毛皺成一團。
「我沒有殺他,至少目前沒有。」
平板的話語像拳頭重擊自己的腦袋,剛才一臉的假笑頓時跨掉。
「目前?所以說你之後還是會動手羅?」
低下頭,一陣低笑,再逐漸轉大到發狂,整個人有攤回躺椅上笑的全身顫抖。
「別跟哥哥玩甚麼文字遊戲了,小亞瑟你家那套對哥哥是沒有用的。」
「玩文字遊戲的是你吧,混蛋!」
臉上的笑意退去,仰視上方的臉,四周的氣氛正在轉變。
「是誰說我們不可有太多的情感,因為我們不可為了某些人而存在。」
眼前的人跪上了椅子,雙手掐上了自己的頸部。
「是誰說,我們是因人民的意志而存在的。」
語氣幾乎轉成怒吼,手的力道開始握緊,感覺到呼吸開始失去。
「是誰說,我們是同伴。」
忽略胸口的痛苦,望著眼前的臉,那對濃眉劇烈的皺起,發自內心的認為幾乎連成一隻毛蟲。
勉強的笑起,使對方的臉又難看了幾分。
該結束了吧?每個人終會犯錯,而這樣靈魂的集合,或者就是錯誤的集合吧?是該接受逞罰的時候了,就讓我們的戲落幕吧。
閉上眼,等待結局,等待女神的召喚,卻又不禁懷疑自己應該會下地獄。
然而招來的,卻是一口活著的氣息。
乾燥的唇,像在啃咬的吻,以及燃燒起的體溫,一切都莫名,卻又預料好地發生。
直到彼此分離,身體開始索取空氣,以及生命。
對方起身,彷彿不想被捕捉甚麼的快步離去,卻遺留些許慌亂的氣息。
「對不起,小亞瑟。」
對方腳步在門前停了下來。
「哥哥的船遇上海盜被擊沉。」
全身無力的躺在躺椅上,一手覆蓋雙眼,卻藏不住剛才在胸口激起的浪潮。
「騙子。」
對方丟下一句話,帶著急促的角步消失在門的另一邊。
TBC
*拿破侖的死因普遍認為是當時法國的波旁王朝為了阻止他再度歸國(法國人民可是很崇拜拿破侖的)買通侍從人員在拿氏專飲橡木桶葡萄酒裡放砒霜,而負責囚禁監管的"英國人員〞又失察,導致拿破侖被暗殺。(該說甚麼呢,亞瑟你真的是失察嗎…)
*至於那個法蘭西帝國,也有書是寫查理曼帝國(所以才會說法叔是查理曼孩子之一)東部變成德國,中部是在後來逐漸消亡的勃艮第,而西部則逐漸成為現在的法蘭西,不過分裂這事是在百年戰爭之前, 而且法叔也記成了法蘭西之名,像之後的法蘭西五次共和(數字應該沒錯吧?)都是法蘭西共和國,所以我覺得用法蘭西稱呼應該是沒錯啦。
以上有錯希望別介意,因為都是網路上看資料後自己的整理,可能還是有些偏差。